八,神学园地

第1516篇(转载)

 

碗的默想——

《道德经》与东方基督教之虚己基督论

[英]:贝扶理

 
 


  耶稣降生之前约600年,中国圣人老子默想道的本性.《道德经》四章记载: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①在中国哲学的历史中,有关这些字正确的意思曾引起无数的争论. 这不单有翻译的问题(例如中译英或从老子的中文译成语体文),甚至怎样用老子的中文来理解这些字也有问题. 老子的杰作《道德经》也许是中国文字中独一无二最重要的著作,历年解释它的学派一个又一个兴起. 无怪乎今日当有人胆敢冒昧地说:“我认为老子的意思是这样或那样.”一定会有人答:“他不会是这个意思,因为他别有所指.”
  无论如何,我竟敢在这里说一些关于《道德经》的话,因为我相信老子自己不会介意. 事实上,他会说世界上任何学派要怎样解说他的诗(译者按:《道德经》文字简练,似诗体)都无关重要. 这是因为一个非常令人吃惊的理由:在某种意义上说,老子的话骨子里没有任何意思.假如我们细想,便会发现老子的诗的涵义根本是隐秘的;它隐藏在老子的先见(vision)之中,一种不可思议的先见,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他名之为“道”。然而,给它一个名字不表示他知道它是甚么. 其实,即使那个称谓本身似乎也不适当.

    按照老子的看法,道是神秘的,意想不到(beyond-thought),言不可诠.它不是简单地一个谜语(谜语还有意思可猜),而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东西,因为它就是它. 老子在《道德经》开首一章便说得很清楚: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② 若真如老子所见,他所先见的道并无任何意思(因为它完全言不可诠或意想不到),然而那道还是可以被知道的.老子自己发现它,或许的确是很偶然的事,而事实上他好像有先见之明见到它. 他的先见固然令人费解,但非常清晰:它似动不动,似变不变,似火燃烧却没有消减——一种自身完全静止的能源. 它是一;它是三. 它是隐藏的;它将自身向他启示.可能老子先见的道来自顿悟,正如今日禅定的信徒所描述的:刹那间领悟到所有哲学家摸不透的一件事,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因为它太简单,所有人包括老子自己都忽略它.因为它太寻常,所以容易被忽视. 说也奇怪,老子所见的道超乎一切之上,但人人都可以得到(正所谓“同其尘”)。
  不管怎样,那道可能最先向老子显现,碰巧有一天当我正思想他的诗之际,我也有突如其来的灵感. 它来得好像一种启示,不单是关于老子的道,也涉及我们对耶稣基督的位格及工作的了解. 这不是说我是一个哲学家(当然更谈不上懂得《道德经》),而是刹那间陷进一种状态,领会当老子第一次写关于道的时候,他会有何经历,以及当我们基督徒真正与耶稣相遇时,我们对他有何了解.事情发生在某日当我正在吃饭的时候(我想是中午)。
  当我看着眼前的饭碗(一个普通蓝白色的陶碗),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老子自己也是在这样的时刻(当他用一个普通的饭碗吃饭的时候)窥见道. 当然我不知道他会用那一种碗,既然我们的目的是默想,这不会有任何分别,任何一种碗都是一样.在《道德经》,老子似乎观察到五样关于“道”的东西,这可以用一个普通的碗举例说明. 兹列举如下:1、碗的边是一个圆圈,它没有始也没有终.

    2、一个碗是一种调和或统一. 它的形状悦人眼目,因为它并不复杂(它没有棱角)。

   3、一个碗是中空的. 若它不是中空的,它便不会是一个碗. 所以它有用不单是因为它是甚么,也因为它不是甚么.

   4、一个碗向外朝天尚开. 它能受(当我们倒些东西进去的时候),也能施(当我们从碗中倒些东西出来的时候)。如此,一个碗的容量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无限的,因为它满的时候会溢出. 它能容纳一切也能施予一切.

   5、一个碗当我们不注它的时候对我们最有用.例如我们吃饭时需要它,不过当时我们的注意力是在于饭而不在碗本身。

    事实上,我们根本不大注意那个碗.这五点关于碗的观察,应用在老子默想道之上,可以清楚看见下列几点:

    1、道好像碗的边。它没有始也没有终,它是不可理解的。(“理解”字面的意思是“做一个圆圈围绕”某东西。我们不能用我们自己的理智做一个圆圈围绕道,因为实情刚好相反:“道”自己包围我们;它是包罗万有的。)我们同时会注意到“道”看似有静与动相反的两面,这在一个圆圈很清楚见到。例如,碗的边永远不动(因为它规定了碗的边缘),因此这是“静止”的。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说碗的边常在碗自身“运转”,从这方面了解,它则是常动的。其实界定一个圆圈的方法是藉着运动:以打圈方式挥动绳上的石头,或在陶工的旋盘上陶土。当围绕一个不动的点(中心,那是能量之源)运作,圆圈便形成。

    2、道好像碗的形状。 它是调和、统一的. 它不复杂;它没有“尖锐的棱角”。这是说道并非其他事物的结合体. 它没有“部分”,正如一个碗没有“部分”。它也不能被任何东西界定;它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这里我们可以联想到圆形及正方形的数学问题. 你不把圆形弄成正方形;你不能用各种不同直线的组合来界定一个圆形,因为一个圆形单以统一体的形式存在,一条曲线自身完整地连接.)如此,它不是讨厌的,乃是令人愉快的,它的“形状”可以说是一种调和,每一部份与其他部分汇合,没有任何棱角. 所以它“挫其锐”,并“解其纷”。现在我们可以将上述的类比推进一步.尽管如老子所见,道看来有三种特性,然而这三种特性似乎互相汇合,所以在这种意义之下,它们其实是一.道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名之曰微,即是没有任何形状)。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都不是道的属性(因为举凡特性都可以被加添加或删减),而只是道存在的方式. 这三者混而为一: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③
  3、道好像碗的中空。碗是空的,这是它之所以成为碗.

    同样,道是“无主体之象”(form without subject)。它是“无”(nothing),不是它不存在的意思,而是它不是我们可以认识的任何事物.它是非物(no-thing),但它是本体自身之源. 再者,道是完全倒空自己的,它的价值在于它悉数付出自己,毫无保留,虽然奇怪的是它仍然在那里,却将自己分给或内住于它周遭的事物. 好像一个碗,它是掏空的. 循此思路,据老子看来,任何人与道契合都会自我倒空,舍己为人的. 这个观念可以扼要概括如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④我们这里应注意,对老子而言,“为天下式”不是做任何事,而只是做回自身. 道的本性不是称王道霸,而是安静地虚己. 因此道有虚己的意思.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⑤

    4、道向外敞开,好像一个碗。假如道的本性是虚己,当下道便是向外敞开倒出自己. 这个开口使它也能容纳. 它施予一切,也容纳一切. 如此,它是无穷尽的. 它“深不可测”,无可限量. 因此老子说“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⑥又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⑦
  5、最后,道是有用的,但只在当我们不真正见到它时.正如前述,道的本性是舍己和虚己的. 道并不试图统治任何人,乃是沉默、简单地付出自己. 它没有“锐度”(sharpnes)(不非难他人),所以能舍己. 它既愿意舍己,便能与世界混而为一: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⑧在这个转接处,我们会问:有甚么比一个饭碗更有用?另一方面,碗自身只不过是一个仆人,我们很少注意到. 同样,谁与道契合便会成为仆人:谦逊、舍己、有用于他人. 活在道中便要沉默,如老子告诫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⑨此处乃在《道德经》许多其他章,老子指出道的本性是要完全谦卑. 它既是必须又是谦逊的,比一切事物都高,也比一切事物都卑. 它与它的对象“深深的”混成一体(即玄同)。因此,圣人好像道一样,是一切之最小者,也是一切之****者:不试图统治他人,乃好像一个仆人,沉默地与世界混同.
  

虚己的基督
  刚才我们已谈到老子及其道和碗的事. 更早时我简单提及在我自己的顿悟,当注视那个饭碗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一些关于我们基督徒信仰的事. 尤其那个碗说明了某些关于耶稣作为救世主及其工作的观念,这对历史中的教会很重要.这些观念综合可名之为虚己基督论,或照字面的意思是一个虚己的基督的观念(源自希腊文Kenosis这个字,或“倒空”的意思)。这里我们应小心注意,在历史中曾经有不同类的“虚己基督论”。
  这里我们要探讨的观念兴起自东正教的传统,最少可推溯到4世纪,这对于完整地明白基督的位格及他在东方教会的工作是重要的HI.然而,在继续思想虚己的基督之前,最好先谈道这个观念,道与基督教信仰的关系渊源甚久. 首先,我们要认清当老子写《道德经》的时候,他不会有任何基督教的观念. 除了受圣灵感动之外,这完全不可能,因为耶稣不会生于老子600年之前.(另一方面,神的灵有没有可能向老子——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其中之一个最重要的作者——启示,好像他的灵向以赛亚说话一般?)
  无论如何,我们希望了解老子的先见,同时我们得注意道的观念其实对福音传入中国,以及将基督教信仰和教义翻译成中文和文化都很重要.从历史的观点上说,道的观念在中国发展,似乎对基督徒接受耶稣基督的福音,影响非常明显. 今日我们非常熟悉的首批在中国的基督徒涅斯多留派(Nestorians,他们约在公元600至635年间进入中国)一定会认识这个事实. 道的观念一开始便是不可缺少的. 例如,所有基督徒都教人耶稣基督是神道成肉身. 但怎样解释这个“道”(Word)呢?虽然涅斯多留派之后数世纪的宣教士一般都忽略道家的哲学或它在中国文化的重要角色,但他们谈到耶稣基督的时候,很难避免不用道这个术语. 因此各种不同译本的中文《圣经》都告诉我们: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约-1)。而在《启示录》我们读到:……他的名称为神之道(启十九13)。
  现今的神学和哲学学生会知道这里之所以用道这个术语,因为道这个观念在许多方面看来都与《新约》所用的希腊字逻各斯(logos)平行——特别在《约翰福音》。两个字在它们各自的文化里都是哲学和宗教的核心. 它们除了有更深一层的哲学涵义之外,虽然各别都有一定的用法和在日常的对话中出现,但我们都不能清楚地界定它们的意思. 一谈到中文的道字,马上有许多的意思同时出现:字、原则、论点、路、方法、理由、真理. 除此之外,正如我们刚才所见的,在《道德经》中老子说道是永恒的,即是不受时间限制或超越时间而存在;它又是意想不到、不落言诠的,甚至超越它自身的存在. 老子说,道存在于诸神之“先”,即是它莫名其妙地超乎我们对神的想像. 当下我们可以说,这些观念绝大部份都可以在希腊文logos这个字的观念中找到,logos就是《圣经》用来描述耶稣基督的.有趣的是中文的道和希腊文的logos,它们的用法都经过演变,所以我们不能在任何一首诗或一门哲学可以找到它一系列的意思. 在整个历史中,logos有种种的用法. 好像道一样,它包涵的意思有口头语,也有说话背后的真理或原则的意思;或甚至解作“路径”或真理之道,这就完全是不可言诠的. 凑巧在《新约》我们有一个logos用法的例子,用在文中里它同样有意思,那里道可以替代logos来用.在《约翰福音》八章四十三节,我们看见耶稣问他的诬蔑者:“你们为甚么不明白我的话呢?”这里用的希腊字是lalia,意思是“我的话”。但在这一节后半部,耶稣回答他自己的问题说:“无非是因你们不能听我的道.”这里用的希腊字是logos。中文就有意义相当的术语,就是说话与道之别.好了,让我们很快看看logos或“道”在基督教思想几方面的用法. 正如我们全知道,今日我们名之为“道之基督论”(logos-Christology)
  在早期教会发展得很快.换句话说,教会说耶稣是神的logos,即是logos的原则,希腊文化认为它就是万物之源:它是不可理解的,它是一切实存事物的基础,也可以说是一切存在事物背后的指导原则. 约翰的福音更进一步,他说logos与神同等(唯恐有人以为logos是一种神圣的原则,超越万物创造主之上;或以为logos在神之下,是神的创造或神的“智慧”或属性)。
  同时约翰坚持这个logos变成肉身,成为人的样式. 因为约翰所用的logos这个术语,每一个说希腊话的读者都会明白,这个术语的用法便独一无二. 约翰提出了一个似非而可能是的论点:神的道不能被理解(例如约一5,那里的意思可能是“黑暗没有了解它”,它即是道),因为道与神同等. 另一方面,道进入了时空,可以被人直接地认识,甚至亲自地认识.
  那么,logos是不可言诠、神秘的东西,但它是道自身;它不可知,自身却又是智慧,并且使自己让人知道. 当保罗说基督——神的“真理的道”(弗一13)超过一切(弗一21一23),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弗一23),他也重复了这个诡词(paradox)。基督是“在万有之先,万有也靠他而立”(西—17)。他是“神本性一切的丰盛”,而且“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居住在基督里面”(西二9)。他的名为“耶稣”(意思是“救主”),但是他又没有名字,因为他“远超过一切有名的”(弗一21)。初期的基督徒特别强调神的logos的名的观念. 那些犹太人知道他们的神是不可名的:他是意想不到、不可想像的.神也曾向摩西显现他自己,说他是不可名的(出三14)。
  使徒们继续将这个观念应用在《新约》的著作中,而且说得颇为清楚.据他们的意见,耶稣与神为一:他的名是“不可名”的,他的本体超乎一切的思想或了解.(《启示录》二章十七节描述这为一个新名,除了那领受的以外,没有人能认识.)但基督徒怎样期望以神既是丰盛的,同时又成为人,真实的人,来解释logos这观念?他们以一个诡词来回答,就是吊诡的虚己论.那超乎一切之上的logos倒空自己成为人,并让人知道. 它取代了罪和死亡,倒空自己,舍弃神圣的权利,存心谦卑. 但这不是说它不再是神,反之,神真正的本性是要虚己. 因此神的丰盛自始已暗示一种舍己的存在:一切之中最小的,也是众人的仆人. 这就是教会所理解的保罗有名和令人震惊的陈述:“(基督)本有神的形象——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腓二6-8)。这就是虚己(kenosis)的奥秘(神的倒空),它的本性常是要舍己和倒空自己的.在进深一层继续思想基督教虚己的观念之前,让我们花点时间回到我们饭碗的话题. 那个碗可以帮助我们明白基督教关于耶稣基督的位格的主张,在历史中这一直是基督徒信仰的核心. 再一次,我们重温五点关于碗的默想:1、它的边没有始也没有终.2、它是一种调和或统一,没有“尖锐的棱角”。3、它是空的,所以能够盛载一切事物.4、它向外敞开.5、正因为我们见不着它,所以对我们有用;它可以说是我们的仆人.

    在历史中的基督论,特别在东方教会,我们可以见到五个重要的主题,使我们想起上述五点:

1、同有基本属性(co-inherence)的观念(字面的意思是“跑圆圈”),希腊文称为perichoresis。

2、恒久内住(permanentindweling)的观念,希腊文称为hidrusis。

3、虚己的观念,希腊文称为kenosis。

4、向外展现及敞开(external procesion and openes)的观念,希腊文称为ekstasis。

5、分享或舍己的爱的观念,希腊文称为koinonia。
  让我们逐点详细检视:

    第一,基督教确认神的逻各斯(logos)——基督,有如碗的边:没有始,也没有终. 他与父同样永恒,万物藉着他而被造. 神的逻各斯就是神自己,那么,作为神的逻格斯的基督,他的位格同样意想不到和不可名,我们不可能了解(“掌握”或“包围”)他,严格来说,是因为他早已“掌握”我们.有趣的是,当神学家尝试描绘神的儿子道成肉身,甚或三位一体的奥秘之时,都一贯地使用圆圈这个形象.4世纪的亚他拿修和7世纪的宣信者圣马克西母,用上了perichoresis这词来说明道成肉身中的逻各斯(不能界限的神的道)和肉身的关系;或说明洛格斯——神的儿子,与父的关系HJ. 这字面上来说,这词意为“循圆圈跑动”(runing in a circle),有可能他们脑海中早已存着一些如“碗的边”的意念. 他们使用这词来描述一种恒常不断的活动,这活动表现于每次我们与基督相遇之时. 意思是:当我们尝试了解神的逻各斯,不可能不注目于他的肉身(他的人性);但每次我们注目于基督的人性,所见的却是被启示的神性、神的完全;这样,人性和神性之间就存着一种恒常不断的活动.后来,圆圈这个观念也应用在神子与父的关系,甚至圣灵与父和子的关系.我们可以这样看这个“圆圈”的性质:父住在子里面,并且子住在父里面;圣灵住在父和子里面. 如果要想认识神圣位格中任何一位,必须认识另一位,因为他们互为内在、相互交往. 因此,要认识父就得透过子;要认识子就只得藉父引领我们到他那里;要与父和子相遇就只得在圣灵里面,圣灵赐予我们信心,并且依据神的旨意为我们代求. 因此,可以这样说:父、子、圣灵之间存着一种恒常不断的“活动”。每一神圣位格都彼此渗透、互为内在.
  第二,这恒常不断的活动亦是持续不断的平静,形成动与静、“循环走动”与“静坐不动”的吊诡. 在《约翰福音》(特别是十四至十五章)中耶稣讲及他与父的关系为一种住在其内的关系. 他说他与父为一:他会再来住在门徒里面,他与父的关系将会在教会内反映出来.

    这里所用的字涵蕴着一种恒久性或静止性:monen——居住;menei——他持续. 后来教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描述这种内住性:hidrusis——恒久的内住HK. 有趣的是perichore-sis(“循圆圈跑动”)一字的拉丁文翻译很多时都由于误拼而得出相反的意思:circuming cesio(持续不断地循圆圈跑动)变成circumins-esio(在圆圈中静坐不动)。这几个字之间存着一种统一、稳定的关系.没有棱角,没有“陷阱”(catches),只是简单至如一碗之形状.

    第三,基督已经“倒空他自己”,有如碗的中空. 在某一意义之下,这是福音的核心;神已破除神与人之间的各种阻隔,并且与人同住直到永远. 他把我们升高与他同住,且住在我们里面;但除非神已经倒空他自己,否则绝不对能如此.神道成肉身,不以其荣耀凌驾我们,而是取了我们的人性,因此我们可以看见和认识他.

   这是神内在的谦卑,就是神恒常不断的自我开启(perichoresis)和谦卑的内住(hidrusis),我们才可能看见和认识他. 神在他自己里面,是自我倒空的.这后一点非常重要,特别是更正教信徒从来没有清楚该怎样了解《新约》里面自我倒空的观念,例如《腓立比书》第二章.当神的儿子倒空他自己之时,他是否不再是神圣的?
  一贯以来,教会并不如此了解神圣的自我倒空;反之,当神的儿子成为肉身,他就采取一个合乎神心意的途径除去自己的神性:神圣的自我倒空. 神并非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主,喜欢惩罚我们、命令我们;神乃是位无限谦卑的神,他创造万物,且住在万物之中,在他里面万物得以存在. 他倒空自己取了人性,为要叫我们认识他那谦卑的喜乐HL.

    第四,神的儿子有如碗一样敞开,他的手向外伸展;以全然的顺服伸延至父,以完全、谦卑的爱触及我们. 耶稣置自己于度外;教会的教父称这为ekstasis,字面的意思是“站在外边”,英文则转成ecstasy这个字,意思就是欢喜若狂.要享受喜乐就要置己身于度外,奉献自己. 当我们以私利与自怜包装自己时,我们就不能爱了. 爱的意思就是从自我走出去,在他人身上找到自己;因此,耶稣说我们被召是要舍弃自己的生命追随他(约十五12);这种终极的舍己是丰盛喜乐的源头. 神的儿子舍弃一切,所以能容纳一切;他能容纳一切,所以把自己——神的本体,作礼物赐给我们.最后,碗的用途是一个奥秘. 我们常把碗跟其他东西一起使用,很多时并不甚留意碗本身,因为我们只对碗内的东西有兴趣. 碗跟其盛载的东西(及使用者)有很密切的关系.主体与客体之间存着一种交流,这是碗自己的虚空性所提供的,它服侍我们.碗这个形象为我们粗略描绘出我们在耶稣基督里跟神的关系. 认识耶稣基督即是与他相交,他在这个关系中服侍我们,并呼召我们服侍其他人,如同“众人中最小的和众人中的仆人”。离开基督徒团契,就没有基督教,只有因为基督徒团契的存在,才会有服侍与被服侍,我们在当中分享神圣的谦卑,自我倒空和神的欢喜若狂. 在基督耶稣里我们领受神的爱,所以能够施予;并且在施予之中,我们有所领受. 藉赖耶稣基督这一切全属我们,他的目的不是从我们身上获得荣耀,乃是要荣耀那差他来的父;他不希望被人盲目崇拜,乃是要人发现他活在他们之中,与他们分享在神里面的喜乐和完全的爱,这喜乐和完全的爱就是神.
  

耶稣,神的道
  现在碗已在两件事上给予我们一些睿见:老子道的本性和历史中的教会所见的耶稣基督的本性. 值得注意的是,老子对道的理解,竟然在数世纪后基督教有关神的儿子道成肉身的著作中获得回响. 身为基督徒,我们发现一个简单的碗——很可能是老子对道的深刻睿见的来源——含有一个耶稣自己自我倒空和喜乐的比喻.我们曾说神的道是万物的根源,他自己没有始也没有终. 他不可名,也不可言诠. 他是终级的、超乎理解,但他却让我们认识他自己. 他不显露自己的锋芒(挫其锐),不是来审判我们,乃是从罪和死亡之中拯救我们. 他收敛他的荣光(和其光),因此我们不会因他的荣光而黯然失色. 他与尘世成为一体(同其尘). 他将自己中的一切倒空,为的是要提升我们进至神圣的境地. 他倒空自己的一切,所以能够接收万物;接收万物为的是容载万物;容载万物,为的是赐予万物;赐予万物,为的是引进永恒的喜乐.
  在老子的诗中,我们看到“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三十四章)。或许在这里我们会联想起我们自己的浸礼,在浸礼中我们的骄傲被清除,并且分享基督的谦卑.我们向自己死,才能重新成为众人的仆人.我们发现的这一点,老子并无述及.老子了解他们先见的道是万物的根源,是所有存在物的“母”或“原型”,同时他宣称“吾不知谁之子”。这是哲学的终极问题,老子不能回答,因为他不能掌握道. 但是,在基督里面,我们可否说我们还未寻见道奥秘的答案?我们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他是父永生的儿子,存于万有之先. 他自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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