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书籍和媒体简介（见证）
第1259篇（转载）
爱因斯坦与宗教
韩家亮
论坛上有人对我这样说：“别瞎扯了。美国科学院的院士多数不信神。爱因斯坦更是把犹太教的神和您老的神当笑话” 。真正的爱因斯坦正好与此相反，爱因斯坦甚至把狂热无神论者（fanatic atheist）和极端教徒一同比喻为“狗”（【1】97页）。另一方面，也有一些基督教人士和犹太教拉比和学者称爱因斯坦为无神论者。
要了解爱因斯坦的宗教观，一本权威书籍Max Jammer《Einstein and religion》【1】很有 帮助。Max Jammer本人是犹太人，物理学博士，曾在哈佛教过物理，那时与爱因斯坦建立密切联系成为同事（Colleague），后来在以色列一所大学任校长。他写此书时普林斯顿大学还为他提供查阅未发表的爱因斯坦手稿的便利。由他来写这个题材恐怕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选了。Jammer说他没有任何意愿要使读者接受爱因斯坦的宗教观念，甚至也没有想要辩护爱因斯坦的宗教观念（7页），只是以完全没有偏见的，历史的，哲学的方式重现爱因斯坦的宗教观。如果爱因斯坦还活着，他一定会同意这种途径因为他从不愿意使他人归化于他的宗教观（7-8页）。Jammer的这本书相当严谨，涉及面也很广。这里只能有个简略地介绍。
爱因斯坦受犹太教和基督教非常大的影响。他在科学上的巨大贡献与他的宗教观和哲学观分不开，否则他不会说：“科学没有宗教是瘸子，宗教没有科学是瞎子（science without religion is lame, religion without science is blind.）”爱因斯坦不仅从没有嘲笑过犹太-基督教的神，反而敬畏神。之所以造成有些人误会的原因有二：1）Jammer指出必须要把religion（宗教本身）与religious（宗教化）分开。爱因斯坦认为religion非常重要,但是他不religious，也反对制度化的宗教（institutional religion）。因此爱因斯坦不是遵守规条的犹太教徒。2）爱因斯坦反对人化的神（personal God）。这遭到了许多犹太教和基督教人士的强烈反对。
爱因斯坦虽然出生于一个犹太家庭，但他的双亲都不热衷宗教。爱因斯坦开始了解宗教是6岁在慕尼黑上一个天主教小学时。当时德国巴伐利亚省的天主教小学必须修宗教课程。他父母找了一个远方亲戚教爱因斯坦犹太教以平衡学校的基督教课程（16页）。爱因斯坦在经过这段宗教启蒙以后，曾对宗教十分热诚（fervent），遵守犹太教的教规，例如不吃猪肉。但是后来他与比他大十岁的Max Tamley（24-25页；41-42页）成了好朋友。受Tamley的影响，爱因斯坦对权威反叛，这也包括宗教权威。爱因斯坦在大学时期与其他同学的交往又加深了他对权威的反叛（30-31页）。爱因斯坦后来一直反对institutionalised religions（制度化的宗教）。但是爱因斯坦小时候学到的犹太教和天主教知识使他尊重真正的宗教信仰，这点在他后来拒绝任何制度化的宗教后仍然没有改变。下面是George Sylvester Viereck 在1929年采访爱因斯坦时的对话（22页）有不少英语词汇不容易翻，原文如下：
“To what extent are you influenced by Christianity?”
“As a child I received instruction both in the Bible and in the Talmud. I am a Jew, but I am enthralled by the luminous figure of the Nazarene.”
“Have you read Emil Ludwig’s book on Jesus?”
“Emil Ludwig’s Jesus is shallow. Jesus is too colossal for the pen of phrasemongers, however artful. No man can dispose of Christianity with a bon mot!”
“You accept the historical existence of Jesus?”
“Unquestionably! No one can read the Gospels without feeling the actual presence of Jesus. His personality pulsates in every word. No myth is filled with such life.”
下面是我的翻译：
”你在多大程度上受基督教的影响？“
“小时候我同时接受圣经和犹太法典教育。我是一个犹太人，但是我被那发光的拿撒勒人迷住。”
”你读过Emil Ludwig关于耶稣的书吗？“
“Emil Ludwig写耶稣的书太肤浅。无论用造出多么豪华壮丽的词汇也无法描写耶稣。没有人能用简短的词汇摈弃基督教。”
”你接受耶稣确实在历史上存在？“
“毫无疑问！没有人读福音书而不感觉到耶稣的真实存在。他的人性随着他讲的每一个字脉动。没有迷思能够充满这种生命。”
明摆着爱因斯坦对耶稣评价非常高，可以说超出大多数我们知道的人。但是根据圣经原理，他没有承认耶稣是弥赛亚是神的儿子，所有他不是基督徒。另外爱因斯坦所说的宗教只指犹太-基督教。此书只是略略提到伊斯兰教，没有地方提到爱因斯坦了解东方宗教（印度教、佛教、道教）。爱因斯坦完全否认这些宗教在科学上有价值（212-3页）。爱因斯坦从来没有显示对远东哲学有任何兴趣，也从未对东方宗教思想或神秘主义有任何同情（216页，Einstein never showed any interest in Far Eastern philosophy and never expressed any sympathy with Oriental religious thought or mysticism）。
爱因斯坦和Max Jammer属于犹太教传统。与本文开头某人的声称相反，他们两人对基督教和基督教神学有很高的评价。例如Jammer在讨论爱因斯坦时空观念对于神学是否有影响时多次提到基督教神学家，特别是历史上伟大神学家Augustine（奥古斯丁），Thomas Aquinas（阿奎那），以及许多不是那么有名的神学家。在一段相当艰深的哲学讨论后，216页先指出一个天主教神学家James A. Weisheipl 在一篇” 空间与引力（Space and Gravitation）“文章中声称广义相对论“只不过证实了阿奎那的提议”。有人就这篇文章问爱因斯坦。他回答：“我没有读过阿奎那的所有著作，但是我很高兴我达到了与那个伟大天主教学者的同样结论。”
爱因斯坦自己在1930年断然否认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也不是一个泛神论者（pantheist)（48-49页）。有些人对爱因斯坦的宗教观的错误看法的一个原因是爱因斯坦自己说他对泛神论者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着迷（fascinated）。斯宾诺莎确实对爱因斯坦影响很大。但是斯宾诺莎本人是不是泛神主义者尚待定论。一位犹太拉比认为斯宾诺莎是个被神陶醉的人（49页）。即使斯宾诺莎对爱因斯坦影响很大，也不能说爱因斯坦的宗教信仰与斯宾诺莎一样。书中后来讲到爱因斯坦对斯宾诺莎只是阅读了解，并没有证据爱因斯坦与斯宾诺莎有一样的宗教信仰（144页）。
爱因斯坦关于科学与宗教最有名的绝句大概是“科学没有宗教是瘸子，宗教没有科学是瞎子”。这句话摘自爱因斯坦1940年在一个宗教和科学会议上的发言（94页）。爱因斯坦说：”科学只能被那些完全浸透了为真理和了解所激发的热望的人所发现。但是这源泉来自宗教领域。……我不能想象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没有深奥的信仰。这种立场可以表达为一种影像：科学没有宗教是瘸子，宗教没有科学是瞎子（science can only be created by those who are thoroughly imbued with the aspiration toward truth and understanding. This source of feeling, however, springs from the sphere of religion. …… I cannot conceive of a genuine scientist without that profound faith. The situation may be expressed by an image: science without religion is lame, religion without science is blind.”） 因为这一段对我们的题目非常重要，值得我们仔细琢磨。现代科学没有出现在中国是否与中国古代没有宗教（这里指犹太-基督教）有关？
如果爱因斯坦停到这儿，许多争议就不会有了。但是爱因斯坦否认存在一个人化的神（personal God）。这引起了很大争议（97-112页讨论许多人对爱因斯坦这个观点的不同看法，大多数人反对）。基督教人士对这点反对不太难理解。如果没有一个人化的神，就必须否认耶稣基督是神的儿子这个基督教的基要。许多犹太教拉比和学者也反对爱因斯坦的这个观点因为旧约圣经也涉及多处人化的神。爱因斯坦称他的宗教是宇宙教（cosmic religion）。他的宇宙教当然不符合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以及其他宗教的教义（149页），关键的差别就是人化的神。犹太教-基督教的神惩罚邪恶的人、奖赏义人、行超出自然规律的神迹。…… 这些是为什么许多人认为爱因斯坦是无神论者。但是爱因斯坦从来没有把否认人化的神等同于否认神。爱因斯坦说：”我们抱负和判断的最高原理是从犹太教-基督教而来的。这是个非常高的目标。我们微弱的力量不够达到，但是给我们抱负和价值一个实在的基础。“（149-150页）
一般来说，爱因斯坦的宗教观有助于他的物理研究，但是也发生过他的宗教观导致他的物理研究失误。他的****失误就有宗教观的动力。他的1917年的一篇论文创始了现代相对论宇宙学。但是爱因斯坦本人认为场论方程的宇宙学解答是个失败，因为它给出一个非静态（即扩张）的宇宙。1917年爱因斯坦修正了他的场论方程中引入了一个宇宙学常数，以得到一个静态宇宙。因此他失去了预测他的普适理论最重要的机会。爱因斯坦后来称为他的****失误（greatest blunder）。他这个失误可能是因为受斯宾诺莎的影响；斯宾诺莎讲：神不可变---也就是说神的属性不可变（God is immutable or [which is the same thing] all his attributes are immutable.)。
这本书的最后一章（第三章）主要讨论科学与神学的相互影响，特别是狭义相对论对于时间空间的影响和广义相对论对宇宙学的影响。狭义相对论引入了新的时空观念，取代了经典时空观念。在犹太教、基督教等主要宗教中时间非常重要。如何理解狭义相对论和神学在时间观念上的差别是个挑战。广义相对论涉及宇宙学。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与神学相互之间有很深刻的影响。这一章介绍了各种主要观点，有参考价值。但是这章的讨论需要物理和神学知识。这里略去。
注释：
【1】Max Jammer, “Einstein and religion : physics and theolog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9
转载于201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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