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时论(科普知识)

 

第1251篇(转载)

 

             火炉中的德国与中国

 

                                          钱跃君

 

笔者来德初年的上世纪80年代,感觉德国好凉快,再热的夏天也没穿过短袖衬衣和短裤,没见过女学生穿裙子,更未见过空调、电风扇之类——因为不需要。一到晚上,即使夏天也得盖上冬天的棉被。而现在,人未动就开始出汗,赤膊都嫌闷热,如果车内没有空凋,三分钟都受不了。近十年来,德国也开始纷纷在汽车、办公室内安装空调。就这30年,天地全变了?德国也成了欧洲的火炉?

 温室效应及其危害 

其实,还在欧洲工业革命的早期,科学家就担心工业会引起天气变热。1824年法国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傅里叶最早提出,一些气体、尤其是蒸汽和燃烧后的二氧化碳会导致气温提高。1896年瑞典化学家Svante Arrhenius正式提出温室效应:二氧化碳凝聚到大气层后,会产生温室效应,引起整个地球变热——因为二氧化碳所引起的地球变热,远远超过燃烧这些二氧化碳时所产生的热量。

地球的大气层中含有温室气体(Greenhouse gas),由二氧化碳、甲烷(沼气)、一氧化碳(笑气)、水蒸气等组成。太阳在白天以短波(绿光)辐射到地球,短波可以部分穿透温室气体,使47%的太阳光热量被地球接受。因为地球上温度变化(所谓推迟效应),晚上地球只能以长波(红外线)再将热量反射回宇宙。长波很难穿透温室气体,以致辐射回宇宙的热量较少,从而为地球留下了余热。如果没有温室气体,则地球就像月亮,白天很热,晚上冰凉,平均温度在零下18度,许多动物植物无法生存。对天然形成的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如动物呼吸、火山爆发等,甲烷如动物粪便的气体挥发),则地球能以此保持约零上+14度的平均气温。所以,温室气体本来是对地球上的动物与植物的保护。

但随着工业发展(如火力发电、钢铁工业),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如汽车、飞机),人为地产生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又由于大量森林被砍伐,农田减少,被植物吸收的二氧化碳量锐减。例如2011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相对工业化前增加了39%,一氧化碳提高了19%1998年甲烷量相对1750年增加了138,5%。这三者都达到了尚能考证的人类80万年来的最高值。于是,温室气体浓度明显加重,因为温室气体的遮盖,使太阳辐射给地球的热量无法再返回宇宙,积累下来,地球便开始逐步变热。

图一:温室效应图解


但人们忙着赚钱和享受,别说地球变暖,连自己家的气温都没有关心过。而科学家也怀疑温室效应这类天方夜谭,认为地球变热是因为太阳辐射强度的变化所引起。据考证,冰川期的地球还就这么热过,所以冰融化了,才形成今日春暖花开的地球。直到1979年,人们可以通过卫星来精确测试太阳辐射的变化,可以通过计算机模拟,发现情况不完全如此。美国科学家经过实验分析,感觉地球变热还真有可能是温室效应引起。而且预计,再过几年这个现象将会越来越明显。

1988年联合国开始重视地球变暖问题,设立了专门机构IPCC,并有30多个国家研究所专注研究地球气候变化的问题,因为地球变暖会引起一系列问题,如北极冰块融化,海平面升高;因为地面水份蒸发加快加多,一方面洪水泛滥,另一方面干旱;火山爆发、地震、泥石流加剧;许多动物、植物将无法生存,面临绝种……如果地球气温增加5度,则整个地球的生态环境将全部变化,后果不堪设想。

2001IPCC的第三份报告中,科学家承认地球变暖可能真是由于温室效应引起;直到2007年第四份报告,才正式写成非常可能”——整整110年后,Arrhenius的温室效应理论才获得国际上97%的地理科学家确认,可惜他当时只能以他的化学电解理论获得1903年的诺贝尔化学奖。

 减少二氧化碳排量谈何容易 

对此,1992年在纽约的联合国大会上通过了气象保护框架公约UNFCCC,要降低所有构成温室气体的化学物。同年在巴西的里约日内卢联合国环保与发展大会上,该条约获得大部分国家的签署,并通过了具体措施“21计划,例如发展环保型能源,限制耗能性工业。现在,该公约签署国有194个,每年召开一次大会,讨论和监督各国的施行情况,最著名的两次大会是1997年在日本京都和2009年在丹麦哥本哈根。

20087月的八国高峰会议G8上,提出了摄氏2度目标,即相对工业化前的地球温度,到2050年不得超过摄氏2——现在已达到0,7度。据世界银行2012年报告,如果地球温度提高4度,则就在本世纪末,全世界海平面就要上涨0,5-1米,此后越来越高。而且各地区地理结构不同,升高程度还不一样,沿海国家如菲律宾、墨西哥、印度等的海岸将被淹没,农田大幅减少,粮食大幅度减产,世界上贫穷国家将发生更严重的饥荒。

人是有理性的动物(亚里斯多德),既然找到了症结,就要对症下药。但人又是自私的动物,减少二氧化碳排放要直接影响企业与国家的经济。所谓环境保护,就是用加倍的费用来弥补以往为了经济赢利而对环境的破坏,割让现有的经济赢利来维护人类赖以生存的花园。可见,真正实现这一目标非常不易,每次联合国大会都吵翻天,****阻力就在美国与中国。

今日世界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十国是(2011):第一位中国占全世界排放量26,4%,第二位美国17,7%,第三位印度5,3%,第四位俄国4,9%,第五位日本3,8%,第六位德国2,4%,第七位南朝鲜2,2%,第八位加拿大1,8%,第九位沙特阿拉伯1,8%,第十位伊朗1,7%。此后依次为英国、巴西、墨西哥、南非、印尼、意大利、澳大利亚、法国、西班牙、波兰、台湾、土耳其……

能让中国减小国民产值GDP、美国减少生活享受来减少他们的二氧化碳排放量?那是损伤自己的利益来贡献于全人类。推动环境保护、减少二氧化碳排放最尽力的是欧洲,出乎意料的是,这回非洲也大声疾呼 ——非洲各国的二氧化碳排放极小,却现在就已经在吞食因为地球气候变化所带来的灾难,处处发生干旱和饥荒,其怒气可想而知。

 中国成为全世界的火炉 

德国是欧洲的火炉,中国是亚洲的火炉。

产生全世界26,4%二氧化碳排放的中国工业,是全世界的灾难。但对中国,尤其对中国普通百姓,更是灾难中的灾难,因为那顶温室气体的乌纱帽毕竟首先盖在中国天空,戴在全中国人民头上。

民国时期中国的三大火炉集中在长江流域,即重庆、武汉、南京,那还是由于自然地理环境所造成,因为都处在四面环山的锅底。但最高温度也就摄氏32,2度(重庆)。而因为超重的环境污染,三大火炉扩展到七大火炉:重庆、武汉、南京、长沙、杭州、南昌、上海。2006年重庆发生的最高温达到43,4度,2100万人受灾。据2000-2008年统计,南京最高温度也保持在37,3-40度。

今年中国炎夏汗流浃背,连续25天高温,高温覆盖率达到1/3国土。全国100个气象站出现极端高温记录,其中39站突破历史极值。江南大部及重庆、湖北西部有55个气象站日最高温度突破40度,浙江奉化最高气温达到43度,重庆丰都达42度。上海徐家汇达41度,突破1873年建站以来的历史最高纪录,而实际地面温度高达70度。

与高温并行的必然是一方水灾,一方旱灾。

七月初四川连续强降雨,40个县市90.7万人受灾,2万人紧急转移,400余间房屋倒塌,5.8万间不同程度损坏,农作物受灾41.2千公顷,其中7.1千公顷绝收。陕北延安也出现1945年以来罕见的最强持续性降雨。

另一方面,云南、贵州、湖北等地出现持续高温干旱,贵州已有1200多万人受灾,近200万人饮水困难,农作物受灾面积超过84万公顷,76个县市中30个重旱,14个特旱。湖北有430万亩农田受旱,鄂西南地区旱情特别严重。贵州大旱,局部地区是百年一遇的特旱,田地干涸。干旱引发社会冲突,如安徽宁国市南极乡大量农作物枯死,村民向政府要求人工降雨,村民涌到乡政府前堵路示威抗议。

图二:干旱灾难中的中国农村——这就是中国的今天与未来?


几年前笔者与德国经济发展部副部长U.Eid喝咖啡闲聊,当时德国援助中国的仅剩下了环保项目。问其缘由,她说,中国现在都能用火箭把卫星送上天,在经济上、技术上还需要德国援助?但当她到中国访问考察时,看到那里县市的发电厂和重工业厂耗能如此巨大,效率如此低,对环境如此破坏,简直不能想象。德国与中国相距万里,本来在地理上没有任何关系。但中国工业对环境的超量破坏,破坏了整个地球,德国也深受其害呀。” ——确实,中国政府首先应当关心的是处于炎夏火炉中的人民,而不是与别人竞争卫星、航空母舰。

 高温与劳工保护 

德国高温只是中午高温,早晚凉快,晚上还得盖棉被睡觉。而上海的高温是昼夜高温,内外高温。白天40度,晚上还有31度。

笔者以前以为自然界就是如此,后来去上海郊区插队,地理上与上海城无异,但那里凉快多了。尽管烈日下人被晒得黝黑,但在树荫下清风习习,晚上更是凉快。这就使我想到,其实只要落地一、二米(如井水或河水深处),四季恒温在4度左右,地面再多的热量也被泥土和水吸收。而大城市缺少绿化,没有裸露的泥土,处处水泥建筑和柏油马路。烈日下热量无法进入泥土深层,都被水泥和柏油吸收,晚上所有地面建筑再释放出热量,以致城市的晚上也无法降温。再加上空气潮湿,整个城市几如蒸笼。当年的炎夏就难以忍受,更何况今日还要再增加气温。所以中国城市的最高温度还不能与欧洲和非洲的最高温度同日而语。

德国法律规定,工作位置的温度不应高于摄氏26度(劳工保护条例A3.5 Nr.4.2 ASR)。法学界普遍认为,室内温度低于摄氏18度必须开暖气,在摄氏18-26度为正常,在27-29度下最多工作6小时,在29-31度下最多工作4小时,在31-35度下只有紧急情况下才能短时间地工作一会,而35度以上禁止工作。具体的界限通常由企业与工会协商确定,即写入企业合约

笔者所在企业的工会与资方合约中规定,职工不容许在摄氏28度以上工作。那年夏天气温偏高,天气预报为26度。工会不信,与资方(人事部)共同拿着温度计,一个个车间、一个个角落地去测量温度。哪里超过28度,那里的职工就立即回家,你老板可以自己去战高温,工人没有这个义务!

在中国宪法中迄今还挂着坚持无产阶级专政,而真正的无产阶级(工人农民)却沦为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在内外40度的高温下,尽管政府挂出高温警告——而不是高温禁止作业——人们还得汗流浃背地现场劳作。这不是经济问题或文化问题,这体现了国家和企业对人的生命与人的尊严的基本态度。无论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都不能容忍这样非人的现象存在——人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任何一个主义容许凌驾在人的基本价值之上。

身在海外,心系故园,高温之际一直与国内家人通话慰问,了解高温情形,祈求高温能尽快离开这片故土。但七月热潮刚过,八月份又一波热潮以更高气温袭击中华大地,人何以堪?!上世纪60年代初中国饿死3000多万同胞,刘少奇称之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现在中国成为世界级的灾难性火炉,那是几分天灾?几分人祸?!


华夏文摘第一一六七期

 

转载于2013,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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