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书籍和媒体简介

第744篇

            论饶恕

    最近看到溪水边书屋介绍 《恩典多奇异 What’s so Amazing about Grace?》这本书, 作者是杨腓力 Philip Yancey ,徐成德译。 由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于2010-4 月出版。ISBN: 9787504361226 。
    取了该书的一章《思爱成病的父亲》为题,讲‘饶恕’的道理。转载于下,与读者分享:

    不能饶恕别人,犹如拆毁了自己必须得横渡的桥。——贺伯特(George Herbert)

    有一次我(指杨腓力)与两位科学家一起吃饭。他们刚从亚利桑纳州吐桑城的那间玻璃建筑的生态环境中出来。四男四女自愿参与为时两年的、在孤立环境里生活的实验。他们都是有成就的科学家,都做了心理测验与准备,进去之前也都听过与外在世界隔绝后会面临的严苛考验。两位科学家告诉我,他们这八个“生态太空人”,没有几个月就分成两派,最后几个月两派人彼此不讲话。他们住在被‘缺乏恩 惠’这道不可见的墙分裂的大气泡里。
    瑞德(Frank Reed)是曾在黎巴嫩为人质的美国公民。他被释放后,道出他与其他同为人质的同胞,为了些小事可以几个月不讲话。而大多时候,两个吵架的人质是被绑在一起的。
  ‘缺乏恩惠’使得母女、父子、手足、科学家、囚犯、部落、种族之间的嫌隙加深。若置之不顾,就更是渐行渐远。‘缺乏恩惠’导致的鸿沟,只有一个补救的办法,就是搭起饶恕这座脆弱的索桥。

    有次我与太太争得不可开交,她道出了一针见血的神学观念。我们正在激动地讨论我的短处,她说:“我认为啊,我能原谅你做的那些恶劣事,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这里是写饶恕,而不是罪,所以我那些恶劣行径的点点滴滴就略过不提啦!但是那句话令我吃惊,因为它一语道破了饶恕的本质。饶恕并不是甜美的柏拉图式的理想,像芳香剂一样那么容易散布于世间。饶恕困难得令人心折,而且远在你饶恕之后,那些伤口——我的顽劣行径—— 还留在记忆里。饶恕不是发诸自然的举动,而我太太的那句话发出不平之鸣:恩典是这么不公平。
    创世记有则故事也同样捕捉了类似的感受。小时候在听故事,我不明白约瑟与他的兄弟复合那段曲折起伏的记载。约瑟忽而无情,把众兄弟打入牢狱;忽而悲伤得不能自已,醉酒似的喃喃走开。他耍弄他的兄弟,把钱藏在粮食袋里,然后把一个捉回去做人质,又指责另一个偷了他的银杯。这些错综复杂的经过拖了几个月,甚或几年,约瑟终于按捺不住,召唤他的兄弟前来,出人意外地原谅了他们。
    如今我认为这则故事切实地描绘了饶恕这项非自然之举。约瑟难以饶恕他的众兄弟,也就是那群欺负他、出下策谋害他、把他卖到埃及为奴的人。因为他们,约瑟的大好青春耗在埃及的大牢里。他后来虽然克服逆境,如今也想要饶恕这些兄弟,可是却做不到,目前还做不到。他受的伤痛依然难以忍受。
    我认为创世记的42-45章,正是约瑟在说:“我认为啊,我能原谅你们这些卑劣的行径真是不可思议!”当恩典终于突破了约瑟的心防,他悲喜交集的哭声响彻宫廷。那是什么哭声?宰相生病了吗?没有,约瑟健康没问题,那是一个人因饶恕而发的声音。
    每一种饶恕的举动,背后都藏有被出卖的伤痛,而这种痛并不容易消失。托尔斯泰请他年少的未婚妻桑妮雅读他的日记,里面巨细靡遗记录了他拈花惹草的经过,他自以为这么做是踏上婚姻之路正确的第一步。他不想对桑妮雅保留任何秘密,而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得到她的饶恕。但是,托氏的告白却种下了由仇恨纠结而非由爱相结合的婚姻祸源。
    托氏的妻子桑妮雅在日记中写道:“每当他亲吻我的时候,我总是会想,‘我不是他爱的第一个女人’。”。他那些年少轻狂的劣迹尚可原谅,可是与一个一直为他们工作的农妇私通,却罪不可赦。 “总有一天,我会因嫉妒而死。”桑妮雅看到农妇的三岁儿子、她丈夫的孽种之后,如此写道。“如果我杀了他(托尔斯泰),重新再做个跟他现在一样洗心革面的人,我会非常乐意下手。”她在1909年1月14日的那篇日记上记道:“他还怀念那个乡下婊子的健康女性身体,还有她被日晒的健美双腿。她还是像多年前一样,对他诱惑极大……”桑妮雅写着这段文字之际,那个农妇已经是八十岁的干瘪老太婆!嫉妒与不肯饶恕蒙蔽了桑妮雅半世纪之久,抹杀了她对丈夫所有的爱。面对如此恶毒的力量,基督徒的回应还有什么机会呢?饶恕是非自然之举:桑妮雅、约瑟,还有我的妻子,似乎都本能地表达了这个实情。
……
     然而,耶稣却背道而驰,惊人地指示我们要“赦免我们的罪,好像我们饶恕了得罪我们的人”(太6:12,新译)。在耶稣要我们背诵的主祷文正中间,“饶恕”这非自然之举隐隐浮现。耶稣把上帝的赦免与我们赦免的意愿衔接在一起。
     威廉姆斯(Charles Williams)论及主祷文,曾说:“英语中没有一个字,像这个小小的as(和合本译为‘如同’)在这句话中带有如此巨大的惊惧意味。”是什么令“as”这个不起眼的字令人惊惧?因为耶稣清清楚楚将天父饶恕我们与 我们饶恕别人连在一起:而耶稣的下一句话更是和盘托出:“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不饶恕你们的过犯。”(太6:15)
    与配偶或是工作伙伴纠结于‘缺乏恩惠’的缠锁是一回事,可是与全能上帝纠结于这种缠锁则完全不同。然而,主祷文却把这两件事拉在一起。我们若能容让自己放手、打破锁链、重新开始,上帝也会让自己放手、打破锁链,重新开始。
     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写到这真理的重大效应时说:“别人上书诽谤我的数量之多,当今恐怕无人能比。”他为此抱怨,并且想要对他的仇敌迎头痛击。但是,“每诵及救主所赐的祷文,复仇的念头就令我胆战心惊,因为我们恳求赦免的条件一清二楚,就是饶恕别人对我们的冒犯,因此即使别人如何用什么恶劣手段挑衅,我总要避免犯下不肯饶恕的错”。
    德莱顿理当胆战心惊。在这以‘缺乏恩惠’法则运转的世界里,耶稣要求——不,耶稣规定——我们发出饶恕的回应。饶恕的需求是如此急切,其优先顺序胜过“宗教”本分:“所以,你在祭坛上献礼物的时候,若想起弟兄向你怀怨,就把礼物留在坛前,先去同弟兄和好,然后来献礼物。”(太5:23~24)
    耶稣以国王把恶仆打入牢狱受刑,作为不饶恕的仆人这则比喻的结尾。“你们各人若不从心里饶恕你的弟兄,我天父也要这样待你们了。”(太18:35)我多么希望这段话不是记在《圣经》里,然而它确实是从基督口中亲自说出来的。上帝赋予我们一项沉重的代理任务,我们并不十分明白,就是:属天的饶恕在乎我们。我们若不饶恕别人,其实就是裁定他们不配得上帝的饶恕,而自己也不配。
    ……神为什么要我们做出与人本性相违、并非发诸自然的举动?饶恕何以如此重要,成为信仰重心?从我自己常常被饶恕、有时饶恕别人的经验来看,我可以提出几个原因。首先是神学上的(另一个更实际的理由,则留待下一章探讨)。神学上来说,福音书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 上帝何以要我们饶恕:因为上帝就是这样的上帝。耶稣发出“要爱你们的仇敌”这道命令,也说了如此行的因由:“这样,就可以做你们天父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太5:45)
    耶稣说,任何人都会爱他们的朋友或家人:“外邦人不也是这样行吗?”(太5:47)天父的儿女则受召遵行境界更高的法则,为要效法饶恕的天父。我们受召学像上帝,要有上帝家中一分子的模样。
    朋霍费尔(Dietrich Bonhoeffer 或译潘霍华)受纳粹迫害之际,一直为“爱你们的仇敌”这道命令困扰不已,最终他却得出结论说,正是这“特殊的、非常的、超越的” 特质,使得基督徒有别于他人。朋霍费尔虽然为抵抗纳粹政权努力,还是遵照耶稣的命令“要为那凌辱你们的祷告”,他写道:借着祷告,我们走到仇敌身旁,为他向上帝祈求。耶稣没有应许我们 :‘当我们祝福与善待仇敌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凌辱和逼害我们。’他们必定会的。但只要我们为他们祷告,则即使是凌辱,也不能损害或征服我们……我们代替他们做了他们自己所不能做的事。
    朋霍费尔为什么努力去爱仇敌,为逼害他的人祷告?他只有一个答案:“上帝爱他的仇敌——这就是他的爱的荣耀,是每一个跟从耶稣的人都知道的。”如果上帝免了我们的债,我们又怎能不照着做呢?
    ……在耶稣的恩典比喻里,我们看见一位主动走向我们的上帝:思爱成病的父亲,跑向前与浪子相会;家主取消了仆人无能偿付的大笔借款;雇主给干了十一个小时的工人与干了一小时的工人同样的工资;请客的人到大街小巷找那些不配的人来参加筵席。
    上帝进入人间,领受了人执行的最坏的刑罚——钉十架——并且从这最残酷的行动里为人类找到补救之道。他这么做,粉碎了不可改变的罪与罚的定律。加略山打破了公义与赦免的两难僵局。耶稣以无罪之身招受了公义最严苛的要求,一举破解了无恩的锁链。

    我常常落入以牙还牙的困境,砰然关闭了饶恕的门。为什么我要先采取行动?我是受害人啊!因此我纹丝不动,任凭人际关系出现裂缝,甚至愈来愈大,最后形成了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感到悲哀,却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反倒替自己圆场,一一指出我为和好做过哪些小动作。
    我心里记数着自己有过多少次和好的尝试,若是有人怪我,就能以此为自己辩解。我逃离恩典的风险,投向‘缺乏恩惠’的安于现状。
    卢云(Henri Nouwen)给饶恕的定义是“在不会爱的人中间学习去爱”。他如此描述其中的过程:
我常说:“我原谅你。”然而即使说这句话的当儿,心底却依旧愤怒、怨恨。我还是喜欢听别人讲我没有错,我还是喜欢听道歉、借口,我还是喜欢别人夸赞我——夸我如此宽宏大量!但是上帝的饶恕是没有附带条件的:发自一颗不求任何回报的心,一颗全然不为己谋的心。这是属天的饶恕。我需要天天操练,叫我能超越我的那些认为饶恕是不智的、不健康的、不实际的论调,也激励我能超越一切乐听称赞、感激的需求:最后也终能超越受伤害、被得罪的心底伤痕,不再想要主控情况,也不再有条件地饶恕人。
    有一天,我从罗马书众多的勉励当中找到一项。恶要厌恶。要喜乐。要彼此同心,不要志气高大。然后是这一节:“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记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我终于明白了。分析到最后,饶恕是信心的举动。借着饶恕的举动,我表明自己信赖上帝的定夺比我更公正。借着饶恕的举动,我放下报复的权益,把公平与否的问题交给上帝处理,把衡量公义与慈悲的天平交在上帝的手中。
    当约瑟终于能够饶恕自己的兄弟,伤痛并没有因此消失,不过报复的重担却脱落了。我饶恕人以后,对方铸成的错误并不会消失,但是我却不会为此纠缠,而交由上帝负责。这样的决定当然有风险,因为上帝或许不会用我希望的方式对待那个人。(例如,先知约拿就认为上帝对待尼尼微过于慈悲而怨怼不平。)
    我从来都不认为饶恕很容易,也很少觉得饶恕会令我完全满意。不公平的感觉还是残留在心,而伤口也依然发痛。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到上帝面前,把我以为很久以前已经交付给他的那些残存的不满不平,再次交托给他。因为福音书清楚无疑地作出连结:我如何饶恕亏欠我的人,上帝就赦免我的亏欠。相反的情况也属实:只有活在上帝恩典的源流中,我才有能力以恩典待人。
    人与人休战,在于人是否愿意与上帝休战。

                                 2010,4,16


上一篇:第743篇 酵

下一篇:第745 篇司徒雷登


回首页